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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案企业的“做派”与典当业同行迥异：选址偏僻，店小人多，亏损却仍坚持经营。这是怎么回事?随着案件调查工作的逐渐深入，检查人员发现，企业种种不合理举止的背后，果然有隐情……
国家税务总局重庆市税务局第二稽查局(以下简称“第二稽查局”)最近与警方协作，破获了一起典当企业隐匿收入逃税案件。涉案企业以从事典当业务为“幌”，暗中开展资金借贷业务并隐匿大量利息收入未依法申报。针对企业违法事实，第二稽查局依法作出补缴增值税、企业所得税等合计1448万元，处罚款4344万元等处理决定。目前，案件的税款追缴等后续处理工作正在进行中。
店小人多，什么情况?
2018年底，第二稽查局接到上级交办的案源任务：重庆M典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M公司”)涉嫌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偷逃税款。上级要求第二稽查局对其2015年—2017年的涉税业务实施税收核查。
第二稽查局检查人员随即通过征管软件系统，对M公司的涉税信息、纳税申报数据等进行了解和分析。检查人员发现，M公司自1996年2月成立后，主要经营范围为动产质押典当业务和房地产抵押典当业务。从其历年纳税申报情况看，M公司没有涉税违法记录。
但检查人员仔细分析企业职工薪酬列支、员工社保缴费记录和企业经营信息时，发现M公司注册资本为500万元，经营场地只有40平方米。虽然经营场地并不大，但企业却有30名员工，职工薪酬列支在其经营成本中占比也较高。此外，企业2017年的申报信息显示，该企业年申报营业收入仅19.8万元，企业亏损4万元，因此并未缴纳企业所得税和增值税。
一家规模不大的典当行，怎么“养”了这么多员工?
检查人员立即联系当地典当行业协会，向专业人士详细了解典当行业的运营特点、模式、人员配备和薪资等情况。
检查人员了解到，典当企业由于业务相对单一，并且经营上不追求高业务量，所以一般情况下，并不需要大量业务员。由于经营中对物品评估鉴定和风险评估等有较高要求，因此在企业人员配置上往往少而精。由于这个特点，这类企业的职工薪酬列支规模，往往与经营规模直接相关。
按照专业人员提供的行业标准衡量，M公司营收反映出的经营规模，在当地典当行业中属于中下水平，但其职工薪酬在成本中的占比和数额情况，却达到了许多大型典当行的水平。
按照行业经营惯例，M公司经营似乎并不需要这么多员工。那么，人工成本高企，该企业是否存在成本费用做手脚的情况呢?
高额消费，何以支撑?
带着疑惑，第二稽查局检查人员前往M公司经营场所进行了实地暗访。
检查人员发现，M公司的经营地在重庆一个并不繁华的街区，商铺的面积确实只有40多平方米，但其在商铺楼上租用的办公区却约有110平方米。
按照行业经营惯例，典当行通常选址在闹市区或人流较多的区域，这样有利于吸引顾客。由于经营场所要进行现场评估、商品展放等活动，因此一般典当行的店铺面积要远大于办公区域——M公司“做派”的确与众不同!
暗访过程中，周边商户向检查人员表示，平时M公司店铺中来往的顾客并不多，但楼上办公区域却常有不少人进出，生意似乎不错。
周边商户反映的情况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楼上人来人往，业务繁忙，楼下店铺相对冷清——M公司楼下经营场所是否只是为了少申报收入“做样子”，而大多数“业务”都在楼上办公区完成?
为进一步核实M公司及其控制人的收入情况，检查人员通过第三方涉税信息交换平台等多种渠道，对M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进行了调查。发现该公司控股人李某不仅名下有多部豪车，并且还有一块面积近40亩、价值上亿元的商业用地。李某表现出的消费能力，仅凭M公司申报的经营收入根本无法支撑。
汇总这些信息后，检查人员认为，M公司实际经营情况与申报显示收入规模并不匹配，企业很可能存在未如实申报、隐瞒收入的情况，于是决定对企业的真实经营情况进一步深入调查。
典当为“虚”，借贷为“实”?
结合暗访中发现的蹊跷情形，在对企业疑点进行针对性分析后，检查人员决定对M公司经营场所和办公场地实施突击检查，通过详查企业经营资料、广泛采集经营数据，寻找M公司隐瞒收入的有关证据。
正当检查人员准备依计划实施检查时，公安机关传来消息：因M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李某涉嫌虚假诉讼、诈骗等违法行为，公安机关已对M公司立案调查，并对其经营场所、办公区域、储物间等进行了全面搜查，对相关物品依法进行了扣押，同时控制了李某及企业相关人员。
在整理扣押物品过程中，公安机关发现，M公司财务资料中，既有显示其经营范围内业务的《M典当公司业务明细表》等资料，也有《M典当公司月贷款明细表》《合作贷款明细表》等专门用于记录企业资金拆借业务的资料——原来，M公司暗中还开展着民间资金借贷业务。
公安机关初步分析这些资料后发现，M公司典当业务与资金借贷业务两者之间的收益相差巨大。在得知M公司对其资金借贷业务收益未进行纳税申报后，公安机关将案件线索传递给了税务稽查部门。
税警双方洽商后，决定成立联合调查工作组，由税务机关负责整理M公司财务资料，彻查其资金借贷业务情况;公安机关负责对李某等人涉嫌诈骗、虚假诉讼等其他违法行为实施调查。
随后，公安机关向检查人员移交了从M公司查获的“明账”和“暗账”。其中，“明账”是M公司自2002年以来从事典当业务的相关财务资料，包括各类明细账，以及以此为基础的审计报告、纳税申报表和凭证等各类资料。而“暗账”则是自2005年以来，M公司开展资金借贷业务所形成的各类资金业务明细表、费用报销单、现金日记账和现金付款明细表等核算资料。
“暗账”藏金，天衣无缝?
随着检查人员对M公司“明账”“暗账”梳理工作的开展，以及案件调查工作的逐渐深入，M公司典当业务和资金借贷业务的实际情况逐渐清晰，企业种种不合常理“举止”的背后果然有隐情。
原来，在开展多年典当业务后，M公司积累了大量有借款需求的人员及企业信息，也逐渐有了资金借贷的渠道等资源。
自2005年开始，M公司向前来典当的客户有偿提供周转资金，随后逐步拓展到向社会有资金需求人员和企业出借资金并收取利息。
为使资金借贷业务更为隐蔽，李某对典当行这个“保护壳”格外重视，每月均按照典当行实际经营情况向税务机关进行申报。随着资金借贷业务量的增加，企业法定代表人李某获得了大量利息收益。尝到了甜头的李某大量招聘业务人员，并挑选业务骨干、会计人员组建了资金借贷业务团队，进一步扩大业务——也因此，M公司人员数量、职工薪酬支出比例，以及经营场所状态等均出现了与典当业经营特点不符的情况。
为彻查企业收入情况，针对M公司开展资金借贷业务的时间点，检查人员将企业检查所属期进一步拓展为2005年1月—2018年6月。
M公司暗中开展资金借贷业务时间长，其资金来源、收支等涉及大量个人和企业，不仅涉案金额巨大，而且需要核实调查的资料数量众多，十分繁杂，但检查人员迎难而上，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调查核实。
最终，在对数十万条资金流水和大量业务明细、借款资料等进行仔细调查核实和取证后，第二稽查局查明，2005年6月—2016年4月，M公司通过资金借贷业务获得收入5345万元，未依法申报纳税。其间，企业为开展资金借贷业务，向相关个人借款并支付利息3298万元，未代扣代缴个人所得税。
税务机关依法将企业行为定性为偷税，并作出补缴增值税、企业所得税等合计1448万元，处罚款4344万元;补缴个人所得税394万元，并处罚款789万元的处理决定。
案件调查结束移交司法部门审理后，近日，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决，M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因在资金借贷业务过程中犯诈骗罪、敲诈勒索罪等，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并处罚金1200万元，包括企业会计邹某在内的8名涉案人员，也因犯诈骗罪、非法拘禁罪等被分别判处4年—16年不等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目前，第二稽查局执行人员正对M公司及李某名下土地、银行存款等资产进行全面清查整理，追征税款工作正在进行中。
【税案评析】
大胆质疑，小心求证
这是一起涉案企业所在行业和违法手段均较有特点的逃税违法案件。涉案企业以经营典当行作为“幌子”，表面上经营中规中矩、定期申报，但背地里却大肆开展民间资金借贷业务，获取了大量利息收入，并通过设置“暗账”方式，隐匿收入逃避纳税，涉及数额巨大、违法性质恶劣。
本案侦办过程中，检查人员不畏艰难、追查不懈，他们在疑点寻找确定、调查寻证等方面的做法可圈可点，为今后税务机关打击类似涉税违法犯罪活动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
一是大胆质疑，选定调查方向。在案件调查过程中，正是由于检查人员对涉案企业反常经营行为的大胆质疑与不断求证，使案件的调查方向逐渐清晰，推动了案件的调查进程。
在初期核查阶段，检查人员综合分析企业申报数据和财务信息时，发现了企业店小人多和人工成本较高的问题。心中存疑的检查人员于是对涉案企业所在典当行业的经营特点进行了针对性调查，对其经营场所进行了暗访核查，并对企业负责人的情况也进行了摸底调查。
综合各项调查结果并对标企业实际经营活动后，检查人员作出了涉案企业在涉税经营活动方面存在问题的判断，并决定继续深入调查。最终的案件查处结果，证明了检查人员的决策完全正确。
二是取证严谨，依法办案。本案中，涉案企业的涉税违法行为具有时间跨度长、业务数量大、涉及税种多等特点。检查人员调查过程中获取的企业违法业务的相关数据多达几十万条，相关业务资料也有数十箱之多，核查取证的工作量巨大。检查人员迎难而上，依法办案，逐项核对分析疑点业务信息，根据企业借贷业务发生时间和手中掌握的各项业务资料，上溯企业借贷业务资金来源，下查放贷资金去向，将涉案企业所有放贷业务查了个“底朝天”，取得了企业隐匿收入的翔实证据，最终将案件办成了铁案。
2022年06月07日 版次：06 作者：国家税务总局重庆市税务局稽查局副局长 徐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