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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购进黄金，大量卖出合金电解铜——循着这一票面上的买卖轨迹，浙江税警携手，层层挖掘，揭开一个性质恶劣的利用黄金交易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大案。45名涉案嫌疑人已被抓捕，法院正在审理。
浙江省税警双方最近联合挖出一个惊人的利用黄金交易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大案，已查明涉及上下游企业470余家，有关企业涉及全国22个省市。
一个税收管理员的警觉
2018年3月的一天，杭州市某区税务局的一个税收管理员发现，自己管理区域内的地球人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地球人”)存在大量购进黄金、大量销售合金电解铜的情况。
“听说过点石成金，还没听说过点金成铜，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带着警觉，这位税收管理员来到“地球人”的注册地核查。税收管理员既没有看到任何黄金库存，也没有看到一件合金电解铜产品，当即判断该公司有虚开发票的重大嫌疑，迅速将线索报给了上级税务机关。
巧的是，浙江省税务局稽查局正在研判这一线索时，收到了国家税务总局基于大数据分析下发的同一案源——浙江“地球人”虚开黄金发票团伙案源。按照上级部署，国家税务总局浙江省税务局稽查局从全省抽调精兵强将，成立浙江“地球人”税务专案组，打响虚开黄金发票围剿战。
数据分析筛出隐身操控人
经过研究，专案组决定先利用现有资源进行数据分析，通过发票流等信息寻找这家“地球人”的交易网络。
随着数据分析层层深入，专案组发现“地球人”只是冰山一角，其背后连着一个虚开发票团伙，该团伙可能控制着数十家企业从事黄金发票变票操作和交易。团伙操控人是谁?如何找到他们?这是专案组的首要任务。
专案组分析了近年来出现的黄金发票作案手法：2018年以前，黄金发票作案手法简单粗暴，票面上以黄金之名进出，下游企业直接变票为铜等品名对外虚开，下游企业多是新设空壳企业，虚开后走逃。2018年后，这类作案加了“包装”，往往通过虚构业务，票面上形成用黄金和铜等生产合金电解铜的假象，下游再进行变票虚开，往后多环节渐变虚开。从已掌握线索看，办案人员认为“地球人”虚开团伙可能就是渐变虚开。
接下来，专案组准备通过资金流向寻找虚开团伙的操控人。在人民银行反洗钱中心和公安部门的支持下，专案组通过数据建模、交叉比对海量信息、绘制资金模型、对流入上海黄金交易所的资金层层追踪，在近千个账户的信息大海中发现了破案的“金针”：一个以杨某为首的团伙掌握了大量用于制造发票流的“道具”银行账号，这些账号接收来自真实买金人的买金资金后，迅速将资金转给虚开企业，逐步形成该团伙虚开发票所需的资金流。该团伙对应这些资金流层层洗票、变票。他们利用很多买金人不要发票的漏洞，将票货分离，低价将黄金卖给真实买金人，从上游售金企业套取黄金发票。涉案人员刘某在笔录中承认，自己只是名义提金人，实际只是在售金会员单位的提金交割单上签字并拿走发票交给上线，并没有拿真实黄金，黄金被其他人提走了。为规避检查，该团伙还大量用黄金实物进行虚开发票的资金回流，参与虚开人员的非法所得也多以黄金实物体现。
汇总线索后携手警方深挖
汇总各条线索，“地球人”虚开团伙渐渐浮出水面。由于案情重大，涉及线索复杂，进一步调查取证，仅靠税务部门的力量是不够的。为此，“地球人”税务专案组与警方深度携手。
事实上，浙江省税务局稽查局早在接收案源后，就基于初期分析研判和办案经验，联合浙江省公安厅经侦总队制订了以“全链条打击”为目标的办案计划，明确了“税务专案组深度研判、绘制违法路径→税务部门提请公安部门介入锁定涉案人员→税警开展统一收网行动→税警联合取证、行刑无缝衔接”的办案路径。为保障本案办理，浙江省公安厅向税务部门派驻联络员，参与前期的一系列税务分析研判工作，从公安立案标准角度指导税务专案组的研究分析方向和前期证据收集，推动公安介入后快速启动立案程序，提高办案效率。
在警方支持下，税务专案组发现这个虚开团伙有三四十名成员，大部分籍贯地在台州。浙江省公安厅经侦总队遂指定台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展开进一步调查。该支队接收移送线索立案后，浙江省税务局稽查局立即指派税务专案组成员赶赴台州，与当地经侦人员集中办公，信息共享，优势互补，迅速归集涉案企业和涉案人员。这个办案团队精诚合作，高效锁定了一个个涉案人员，取得了大量证据。
办案团队查明，涉案企业提供的合金电解铜样品并不含金。幕后操控人伙同其亲属、同乡等人，成为该团伙虚开链条上的关键人物。他们长期盘踞在黄金珠宝市场，掌握了大量需要黄金但不需要发票的黄金快销渠道，通过所控制企业虚开发票、收取开票费，通过让利给买金者大量套取黄金发票。多名嫌疑人不仅涉及本案，也牵扯到其他黄金发票案。
45名嫌疑人被一网打尽
涉案的三四十名嫌疑人遍布全国，如何才能一网打尽?公安部将其作为全国挂牌案件，形成全国合力打击虚开违法犯罪分子的局面。
按照部署，浙江省公安厅抽调台州市警力192名、浙江省税务局抽调全省稽查干部50名及“地球人”税务专案组人员共59人，组成联合抓捕组，赴余杭、富阳、萧山、临海、深圳、九江等地，成功抓捕涉案嫌疑人45名，查获主要涉案公司11家，搜查扣押大量账簿凭证、银行卡、电话卡和增值税专用发票等作案证据。
集中收网行动后，公安、税务专案组人员迅速组队审问嫌疑人，由税务人员制定专业的审讯提纲，由公安人员提问。面对大量铁证，多名嫌疑人交代了自己参与虚开发票的犯罪事实。
目前，浙江税务部门已认定“地球人”等涉案企业虚开发票金额42亿元，已向下游受票企业所在地税务机关发出已证实虚开证明单和协查函。该案已移交法院审理。
作者：吴根明 何丽丽 赵翔 江永珍
查后思考：注重共防共治
在查办此案过程中，对如何预防和打击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违法犯罪有许多思考。
本案中，涉案企业为开展合金电解铜变票虚开这项虚假业务，变更法定代表人，在经营范围中增加合金电解铜项目，短时间内申请发票大量增额。这种企业专门从事洗票行为，长期进行“零申报”，其实质是空壳公司。对此，税务机关在日常管理中须高度关注，要结合敏感商品的特征，构建风险管理模型，及时发现发票违法行为。
从发票供给端来看，市场上存在很多个人消费后不需要发票的情况，客观上为开票方提供了积攒“富余票”的条件。从发票需求端来看，一些实体企业部分购进商品拿不到进项发票，为节约成本抱着侥幸心理购买虚开发票。发票贩子便伺机非法在中间对接发票供需。因此，应加大索要发票宣传，引导消费主体养成索要发票的习惯，压缩非法提供发票空间;联合银行等部门加强对纳税主体大额现金支付的监督，打击账外账不开票行为;通过税收违法“黑名单”和联合惩戒措施，促使纳税人提高税法遵从度;制作警示宣传片开展“以案说法”，通过多种渠道宣传虚开发票犯罪的危害。
作者：“地球人”税务专案组组长 郦萍
数据赋能 精诚共治
■要案点评
此次“地球人”专案的成功告破，为查处和全链条打击虚开黄金发票案提供了许多经验。
数据赋能，精准分析。本案中，税务总局利用大数据信息平台精准选案，浙江省税务局专家办案团队通过大数据分析，归纳违法行为样本、量化资金图谱、绘制违法者数据图像、锁定蛛丝马迹，后联合公安等部门，从黄金交易的源头和上下游企业，在全国范围内全链条查清了涉案团伙虚开发票违法犯罪活动的脉络、细节并固定了证据。这些都体现了数据分析的威力。
优势互补，精诚共治。本案查办中，税务部门与人民银行、公安部门各自发挥所长，通力合作。由税务先行开展深度研判，做出黄金实物与黄金发票被人为拆分的初步判断，绘制“套票-变票-洗票-用票”的违法犯罪路径;公安提前介入，组建税警联合专案组分析资金流向，突破税务行政管辖局限，深挖扩线，成功锁定嫌疑人;税务部门配合公安部门组建联合抓捕组，在收网现场凭借税务专长有效固定证据;税务人员针对嫌疑人不同分工制定不同审讯提纲，推动公安审讯高效推进，并与公安部门联合取证，推动行刑无缝衔接。在这些合力的作用下，包括幕后主使在内的45名涉案嫌疑人被一网打尽。
作者：国家税务总局浙江省税务局稽查局局长 徐世颖
2015年11月的案例解析——
重庆国税破获首例涉案金额达2.3亿元黄金交易虚开案
重庆市国税局稽查局通过巧设诱饵，钓出幕后交易黑手，成功破获一起利用黄金交易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该案涉案金额达2.3亿元，认定涉嫌虚开企业13户，也成为重庆市破获的首例“黄金票”案。
今年6月，国家税务总局、公安部发出《关于开展打击利用黄金交易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违法犯罪专项行动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重庆市国税局第四稽查局在接到《通知》当天，立即成立“黄金票”案专案组，对辖区内的企业进行摸排。
空壳公司的蹊跷交易
重庆市国税局第四稽查局在对重庆市某商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A公司)开展检查时，发现一些“蹊跷”。
A公司在2014年8月29日～2015年5月26日期间，共取得9家公司开具的增值税进项发票257份，价税合计1.2亿元，开具给市内外共124户企业的增值税专用发票1031份，价税合计1.1亿元。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税票进出?带着疑问，第四稽查局进一步查实，A公司原法定代表人为李某，2014年5月企业法定代表人变更为冯某，实际经营人为徐某。经调查，该公司已不在注册地址经营，去向不明，成了一个“空壳公司”。联系到那些蹊跷交易，专案组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稽查人员与A公司办税人员陈某取得电话联系，要求对该公司进行常规的税务检查。陈某称会通知企业负责人与稽查人员联系。
今年6月17日，一个自称是A公司法定代表人冯某的人与稽查人员进行了电话联系，并直接询问稽查人员是不是有关“黄金票”的事。
“对方的发问使我们增加了对这家公司的怀疑。”第四稽查局负责人说，为了不引起怀疑而导致对方“跑路”，稽查人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些常规的税务问题，并不提“黄金票”。
事后，稽查人员通过技术检测方式，证实打电话的男子并不是法定代表人冯某，而是A公司实际经营人徐某。
“受贿”作诱饵钓出幕后人
在后来几天的电话沟通中，徐某始终不露面，但主动提出愿意向稽查人员支付10万元的“好处费”，希望他们放弃对A公司的税务调查。
稽查人员感到此时徐某已经开始有所警觉，支付“好处费”说明他想用行贿的方式阻断调查。对于徐某的“行贿”要求，机警的稽查人员并没有立即回绝，而以含糊的口吻应付了。
随后，稽查人员立即将这一情况向专案组汇报。经专案组研究，认为这是接触到实际经营人的好机会，可先假装同意“受贿”，但条件是必须和徐某面对面进行“交易”。
“我们就是要以此作诱饵，将这个藏在幕后交易的实际经营者钓出来。”重庆市国税稽查局负责人说。
然而，想钓出幕后交易者并非那么容易。在“行贿”过程中，徐某几次临时变更地点，让稽查人员很难对他进行控制，只能以各种理由推脱见面。
端午节当天，稽查人员再次接到徐某电话，约在某茶楼见面。该局立即会同当地公安机关会商案情，决定由稽查人员先假意与其见面，另一税务人员乔装成学生在附近观察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安排公安人员假扮税务局纪检人员，以调查受贿为由，当面对其进行控制。
下午4时，稽查人员如约来到见面地点，一名男青年主动过来介绍自己是徐某。稽查人员根据公安机关提供的图像，认出此人实为“替身”，并非徐某本人。稽查人员随机应变，在怒斥对方没有诚意后，佯装离开。不出20米远，另一名男子连忙追上，稽查人员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徐某，便将态度缓和下来。落座茶楼后，徐某立即拿出10万元现金交给稽查人员。正在这时，公安人员假扮的纪检人员出现在他们面前，请徐某回税务局协助调查。
回到稽查局后，公安经侦人员和稽查人员向徐某表明身份，对其进行询问。由于虚开的发票涉及很多地区，徐某料想稽查局无法在24小时内从其他地区获取有力证据，所以在接受询问的过程中拒不回答相关问题。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在徐某被带走协助调查这个时间内，同伙已趁机把出租屋内的相关资料带离，给稽查取证带来了困难。
跨区稽查迅速固定证据
为打开突破口，第四稽查局首先对接受A公司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其中一家企业——重庆某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B公司)进行突击检查。
稽查人员调取了B公司2015年1月~5月的相关涉税资料，并对该公司总经理、会计进行询问。经稽查人员反复宣讲税法，B公司负责人最终如实交代了企业法定代表人接受A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并支付开票手续费的违法犯罪事实。
根据B公司交代的违法犯罪事实，第四稽查局向重庆市公安局大渡口区经侦支队出具了《已证实虚开发票通知单》，该支队立即对A公司进行立案侦查。
为拿出有力证据，第四稽查局充分发挥跨区稽查的辖区优势，组织另外的检查组，对该局所辖三个区的其他12户受票企业进行调查取证。通过检查，该局证实包括B公司在内的13户受票企业均以支付开票手续费的形式，取得A公司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
短短几天，第四稽查局联合公安机关就做实了A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违法犯罪事实。在证据面前，徐某承认公司是花3.5万元买来的“空壳”，主要用于倒卖“黄金票”。企业买进“黄金票”，再以不同名目卖给企业抵税，赚取10%的差价。
目前，重庆A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件已告破获，该案涉案人员已移送司法机关，并被依法追缴税款3376.48万元。
点评：谋定而后动
对于税务机关而言，对藏在幕后而又具备较强反侦察能力的涉案嫌疑人实施精准打击，无疑是较为困难的。本案能够迅速成功查处，得益于税务机关的“细摸排”、“巧周旋”与“快突破”。
“细摸排”。本案中，专案组集中力量在外围摸排上下足功夫，先是通过征管系统查询发现涉案企业的疑点问题，再通过询问企业代账会计，掌握幕后主犯的真实电话号码，并以此为关键线索，联系公安机关提前介入，利用手机用户查询和定位功能，成功获取涉案主犯的相貌特征与动态行踪，为案件侦破奠定基础。
“巧周旋”。为防止涉案人员走逃，办案人员在案件查办中，刻意避开虚开发票问题，打消企业顾虑。当幕后主犯提出以支付“好处费”了结此事时，办案人员能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假意向主犯“示好”，争取见面机会。面对涉案主犯较强的反侦察意识，办案人员当场巧妙识破，随机应变，周密布控，果断出击，在涉案主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控制。
“快突破”。主要嫌犯落网后，专案组迅速出动，根据主犯交代的其他线索，充分依托跨区稽查资源整合和配置优势，与对应辖区的3个国税部门密切配合，对预先确定的13户受票企业实施突击检查，促使受票企业涉案人员全部承认犯罪事实，3天内即锁定关键证据。
点评人：重庆市国税局稽查局局长 向垣树
来源：中国税务报 作者：向垣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