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交易专项检查,未发现纳税问题。但企业因核算错误补缴5000多万元税款的经历,引起了检查人员注意。检查年度,该企业其他经营活动和账目处理是否合规?检查人员进行了延伸核查,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大问题……
专项核查,股权交易申报无问题
最近,广东省东莞市税务机关按照上级下发的股权交易检查任务,对K投资有限公司实施税收检查,确认该公司虽在减持股票后向税务机关补缴了税款,但其在检查年度通过多列支利息费、顾问费等方式,少缴企业所得税。针对企业违法行为,税务机关依法对其作出补缴企业所得税7454.2万多元,加收滞纳金1762.7万多元的处理决定,目前税款已全部追征入库。
不久前,根据国家税务总局股权转让专项检查的要求,东莞市税务机关对K投资公司历史年度股权转让行为实施税收检查。
查前,检查人员通过深交所网站了解到,2014年12月,K投资公司通过协议转让方式将其控股的广东JL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JL股份公司)6600万股股份,以10.13亿元的价格转让给了自然人杨先生。
在随后的实地核查中,K投资公司出示了企业自查后于2017年2月21日补缴金融业营业税完税凭证。企业人员向检查人员解释称,K投资公司进行2014年汇算清缴时,已经就该笔股权减持行为申报缴纳了企业所得税1798万多元,但因为对相关税收法规不了解,漏缴了金融业营业税,随后在税务人员指导下,企业核定了该笔股权减持需补缴的营业税,补缴了税款和滞纳金。
经核实,检查人员发现,K投资公司在减持JL股份公司股票之后,确已足额缴纳了营业税及附加4356万元、滞纳金1457.13万元。企业股权交易不存在涉税问题,但企业其他经营活动和账目处理有无问题?工作细致的检查人员没有就此止步,调取了K投资公司2014年——2015年度企业账簿和凭证,继续进行仔细核查。
K投资公司成立于2000年12月,公司类型为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本8亿元,经营范围为科教投资、房地产投资和实业项目投资等。企业账目显示,K投资公司的实收资本为8亿元,但“长期股权投资—投资成本”——这项表示企业实际资金支出额的会计项目中,金额却常年保持在15.5亿元。
观察K公司的财务报表,检查人员发现,该公司除在2014年发生过一笔减持股票的业务外,在2014年1月——2015年12月期间投资活动不多,但在此期间企业却向银行、证券公司等金融机构大量融资。那么,该企业借来的资金都去了哪儿?
延伸检查,巨额财务费用有蹊跷
带着这个疑问,检查人员对K投资公司股权结构作了调查,了解到K投资公司的股东是东莞市HS实业发展公司(以下简称HS公司)和东莞市YH实业公司(以下简称YH公司)。结合账目数据和外部信息,检查人员分析发现,K投资公司账目中存在不少问题:
其一,K投资公司向银行、证券公司等多家金融机构贷款并支付利息费用,但K投资公司借款并非全部用于本公司生产经营,而是被两家股东YH公司和HS公司长期占用。虽然在此过程中,两家股东公司有借有还,但K投资公司“其他应收款”项目始终保持较高余额。以2015年为例,K投资公司“长期股权投资—投资成本”科目额度均保持在15亿元左右,全年向金融机构借款累计额度超过39亿元。YH公司和HS公司2015年12月31日的资产负债表信息显示,共计占用K投资公司资金逾20亿元人民币,而K投资公司将这些借款资金产生的近2亿元利息支出全部计入当年财务费用并在税前进行了列支。
根据企业所得税法第八条和企业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二十七条相关规定,企业发生的相关费用应与企业现在和未来取得收益直接相关,否则不能进行税前扣除。检查人员认为,K投资公司的借款超过了自身经营需要,被股东企业长期占用并且未合理分担利息支出,因此企业需要对税前不合理列支的财务费用进行纳税调整。
其二,K投资公司自2014年起,筹划其控股子公司JL股份公司向特定对象非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资金和收购目标公司等方案,并于2014年和2015年分别向7家财务咨询公司、证券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支付了总计380万元和8460万元的顾问费、咨询费,K投资公司将这些费用全部列入公司“管理费用—中介费”科目,进行了税前扣除。
检查人员认为,该公司支出的巨额顾问费、咨询费不具有合理性。2012年起,K投资公司成为JL股份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份额达到42.65%,并且K投资公司实际控制人张某长期担任JL股份公司董事长一职,K投资公司对JL股份公司的经营、财务状况应充分掌握。作为非公开发行股票的策划方和认购方之一,K投资公司完全不需要发起对JL股份公司的相关调查。
同时,在JL股份公司非公开发行股票过程中,通过中介途径向社会寻找战略投资者、募集资金收购目标企业,JL股份公司都是实际的融资主体,是募集资金和并购目标企业的受益方,JL股份公司有义务聘请中介公司向战略投资者发布相关调查报告,有责任对收购目标企业进行可行性调查,但K投资公司作为JL股份公司控股方,不应越俎代庖,代JL股份公司履行相关义务。
依据企业所得税法第八条和企业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二十七条相关规定,检查人员认为,K投资公司通过“管理费用—中介费”科目,为下属JL股份公司非公开发行股票和收购目标公司等活动列支相关顾问费、咨询费共计8840万元不合理,应予以纳税调整。
逐笔测算,3亿元多列成本出水面
确认K投资公司存在多列成本费用、少缴纳企业所得税问题之后,检查人员约谈了K投资公司财务负责人。企业财务负责人承认在顾问费、咨询费核算方面存在问题,但并不认同检查人员“多列支利息费用少缴企业所得税”的意见,辩称HS公司和YH公司是K投资公司的股东,3家企业均属同一集团,HS公司和YH公司只是通过融资能力较强的K投资公司统一融资,为内部管理方便,利息费用由K投资公司统一支付并入账,不存在多列支费用问题。
检查人员出示了外调取得的HS公司和YH公司占用K投资公司资金的会计凭证、出借归还记录等证据材料,并重点向企业人员讲解了企业所得税法第八条和企业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二十七条法规。向企业人员表示,依照法规规定,K投资公司所融资金并没有全部用于自身投资经营,而大部分被HS公司和YH公司经营占用,这些资金取得收益与K投资公司经营无关,因此这些资金的利息费用不能在K投资公司税前扣除。经过检查人员辅导,K投资公司最终认可了检查人员对于企业税前多列支利息费用的意见。
虽然企业承认在费用列支方面存在问题,但由于K投资公司检查期向多家金融机构先后申请了数十笔贷款,如何计算股东公司占用资金数额,准确确定不合理利息支出费用具体金额,成为摆在检查人员面前的一道难题。
为此,检查人员经过研讨,决定首先厘清K投资公司股东的资金占用额,然后采用加权算术平均法,测算出应由其股东公司负担的利息费用,再以此为基础核算K投资公司应调增企业所得税应纳税所得额。
根据企业提供的贷款明细表和合同,检查人员梳理出了K投资公司70多笔贷款的计息金额、贷款天数和利息数额,通过加权算数平均法计算出K投资公司的加权平均月利息率。随后,结合K投资公司两家股东公司检查年度每月期初“其他应收款”余额进行测算,最终核算出K投资公司税前多分摊的利息费用。经核算,检查期内K投资公司税前共多列支利息费用2.47亿多元,由于计息方式与金融机构保持一致,且充分考虑了各项贷款的权重,K投资公司财务人员最终认可了检查人员的核算结果。
经查,K投资公司检查年度内税前共多列支利息费用、顾问费和咨询费合计3.36亿元。针对企业违法行为,东莞市税务机关依法对企业作出补缴企业所得税7454.2万多元,加收滞纳金1762.7万多元的处理决定。
要案点评
-明辨资金用途挤出成本水分-
东莞市税务局稽查局翁伟东
本案是一起通过税前多列成本费用少缴企业所得税的典型违法案件,涉案金额巨大,企业违法手段在集团型关联企业、投资类企业中具有一定代表性。
本案中,在完成股权交易专项检查任务后,责任心强、工作细致的检查人员并没有就此止步,对涉案企业检查期其他涉税情况进行了延伸检查,在探究企业除股权交易外的经营行为的同时,结合运营情况和外部信息,对企业管理费用和财务费用详加检视,最终发现了涉案企业在费用核算方面存在的“猫腻”。
本案查办的难点在于如何准确核定涉案企业违法多摊销的股东占用资金的利息费用。该企业向10余家金融机构申请了数十笔贷款,各笔贷款的起止时间、年限、利率各不相同,检查人员在没有先例可循的情况下,创新采用加权算术平均法计算平均利率的方式,充分考虑各笔贷款的权重,比较精确地计算出了股东占款应分摊的利息费用,最终准确核算出涉案企业应调整的应纳税所得额,使案件顺利查结。
本案涉案企业发生的涉税违法问题在行业中并非个案,在上市公司和投资类企业中具有一定代表性。一些企业由于缺少抵押资产无法向银行等金融机构贷款,往往采取由关联公司统一向金融机构贷款的方式筹措资金,贷款产生的利息费用则全部由关联公司处理。此外,一些上市公司为了财务报表“数字好看”等原因,在一些费用无法入账的情况下,也使用由母公司或关联公司摊销承担的伎俩,以达到少缴税款和规避有关部门审计等目的。
针对本案企业的违法特点,税务机关应加强企业所得税汇算清缴检查工作,并在日常征管中加大对上市公司和投资类企业列支成本费用的审核力度,重点厘清企业投资类、借款类和期间费用等账目科目的勾稽关系,关注此类科目“期初”与“期末”的数据变化情况。在此过程中,应特别关注企业与关联企业之间的经营往来信息,通过开展针对性分析,核实融资资金投向和财务费用利息支出是否合理。如发现与企业经营不相关的支出和费用,及时核定,依法不予税前扣除。如企业不合理的利息费用不易确认,可结合企业资金实际情况,采取本案检查人员所使用的加权算术平均法等方法,核算确认企业不合理费用,以确保税款不流失。 |